老木桌的白日夢書房

　　第九十六章：動手吧

　　不管再真實的夢都有清醒過來的時刻，當梅斯和阿提蜜絲帶著一臉的疲倦清醒過來，而阿夫特主教倒下的那一瞬間，所有還醒著的人都明白大局已定。

　　而任何人都沒有料到的是，在嚙術陣失效的那一刻兩把幻夢權杖也忽然失去色澤，在它們的持有者手中龜裂、粉碎化為一地塵埃。

　　「我……我睡了多久？」頭疼得就像是不小心昏睡過久一樣，忽然從耳朵湧進大腦的一切聲音都讓他非常不舒服，除了隱約意識到自己完成任務以外，梅斯已經不記得在進入夢境的過程中發生的所有事。

　　「五分鐘。」奧托梅森一把拉住虛弱得將要倒下的梅斯。

　　「阿提蜜絲！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勒甘則攙扶著看上去情況更糟的阿提蜜絲，見她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之後才鬆了口氣，他安慰道：「沒事了，妳做的很好。」

　　見梅斯沒事茱蒂妃栩也鬆了口氣，她看著在場的所有神殿殺手，以及還在跟可塔奈莉交手的紅梅德笑道：「既然大局已定，那我們再繼續打下去也沒有意義，不如你們乖乖投降如何？」

　　「投降？」紅梅德一腳蹬在長柄重組合劍的劍脊上，將可塔奈莉一腳踢開之後才狂笑道：「哈哈哈……投降？！你們接下來將要面對的，將是樂觀教派永無止境的追殺，至於孤兒們……你們的行為已經違反教律，就算是公正教派也不可能再容忍你們今天的作為！等著被這個世界拋棄吧！」

　　一個又一個玻璃瓶被人從四面八方扔了下來，玻璃瓶破碎的那一刻散出的是與「夢香」同樣氣味的煙霧，正與眾人交手的神殿刺客紛紛消失在煙霧之中。

　　紅梅德一把扛起阿夫特主教的屍體，憤恨的怒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見他想要逃可塔奈莉便飛快追了上去，然而煙霧中卻有數瓶煙霧彈和飛刀被扔了出來，接連擋下對方的暗器後也失去了追擊的最佳機會。

　　「你們該離開了。」終於吃完牛排的羅伯士優雅的擦了擦嘴，他的目光望向似乎還沒清醒過來的女王，對著茱蒂妃栩說道：「『女王之眼』已經發揮作用，不久之後皇家警備隊就會趕來，現在不走就沒機會了。」

　　「那你呢？」

　　「我的安危不需要妳來擔心，女王沒事我就不會有事。」

　　茱蒂妃栩拍拍手示意所有人撤離大廳，放下拿來當作武器的桌椅的姍塔來到她的身邊，按照原本的計畫姍塔和茱蒂妃栩兩人必須走在隊伍的後方，她在離去之前拍了拍羅伯士的肩膀笑道：「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樂觀教派的人之所以總有辦法得到這些地下勢力的內部情報，就是因為這些勢力當中有願意與他們合作的人，而那個人正是羅伯士。

　　知道這些人會在國慶日這一天試圖奪權，但羅伯士實際上並不清楚自制教派具體會使用什麼樣的手段，而且像聯合王國這樣的民主國家，政變並不像獨裁國家一樣殺幾個人或控制住幾個重要的人就能搞定，因為無法清楚知道整個計畫的全貌，他也就沒有能力可以預防這一切發生。

　　他能做的就是從自己可以觸碰到的範圍，去一點一點增加這整個奪權計畫的不確定性，從襲擊伊文鑠爾德門派的拔劍計畫的失敗，到伊文鑠爾德門派與樂觀教派的合作……這實際上都是他一手策畫的。

　　這也就是為何，即使在沒有發生任何危險的情況下，那「女王之眼」仍然會一直盯著女王的主要原因。

　　因為他是女王身邊最忠心的無名騎士，而羅伯士議員不過是他最廣為人知的一個身分。

　　當大廳幾個被自制教派刻意用工具封鎖的門終於被撞開，皇家警備隊員衝進大廳內吵醒了政要和女王的那一刻，羅伯士看著警備大隊長皺起眉頭說道：「你們的動作可以再慢一點沒關係，要是女王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看你們這些人要怎麼跟聯合王國的人民交代！」

　　「非常抱歉！」雖然感覺很莫名其妙，但意識到事態嚴重的警備大隊長還是先鞠躬道歉，見女王、議長、總理等人都平安無事這才鬆了口氣，看著幾具倒在地上的屍體他便問道：「羅伯士議員，這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想政變，不過失敗了。」

　　「什麼？！」

　　隨著警鐘響起，整個歐羅宮殿內頓時亂作一團，正在休息的警備隊員手忙腳亂、連滾帶爬的穿上裝備，在小隊長的嚇罵聲下開始整隊並動用軍犬開始地毯式搜索，試圖將任何入侵者和可疑人士都給找出來。

　　「女王陛下，沒事吧？」

　　「啊……我沒事，只覺得做了一個好夢。」但安奈西羅女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夢到了什麼，只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丈夫的事。

　　為了保護女王的人身安全，在親衛隊員幾乎殉職的情況下，負責維護「女王之眼」嚙術陣運作的相關人員便擔負起保護她的工作，將她請到嚙術陣的陣眼所在的機械房內。

　　很快的歐羅宮殿遭到襲擊的事情也驚動了軍界的高層，在總理、元帥、議長等人的同意下終止了國慶日相關的一切節目，聯合王國首都──憂奈德金登進入了臨時戒嚴狀態，所有進出首都的通道都被軍隊和警備隊給管制住。

　　除此之外，聯合王國的國家安全局也開始動作，一支又一支攻堅部隊拿著機弩、牆盾、機關鐮、破門弩……等武裝出擊，首都包括周邊鄰近的城市幾乎都可以看得到他們的身影，他們總是戴著「叛國者死刑容貌」面具，那猙獰的模樣讓小孩子看到都會當場哭出來。

　　跟這場政變行動有關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被按倒在地，試圖逃亡或反抗者在第一時間會被機關弩射穿雙腿，或者被機關鐮給勾住鎖骨、肋骨或腿骨給拖回來。

　　其中有不少人都在提早慶祝計畫的成功，一些商人、軍官、公務員不是忙著喝酒狂歡就是正在玩女人，看到破門而入的國家安全局成員那臉色是一個比一個還要精采，甚至就連國家安全局內部也有人被逮捕……

　　而不管是國家安全局還是皇家警備隊員們怎麼也不會料到，他們正在找尋的其中一群入侵者早已經進入下水道，順著樂觀教派挖掘出來的密道撤離。

　　在潛入歐羅宮殿前曾經走過的古老礦坑，撤離的眾人彷彿走了一個世紀這麼久，礦坑內的任何一點異常響聲都讓他們繃緊神經，這整個過程只要稍有不慎他們很可能一個都走不掉。

　　「撐著點，出口就在前面了！」此時狀態最好的史丹德和法克絲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而阿提蜜絲、勒甘、梅斯、奧托梅森則緊跟在後，更後方的則是可塔奈莉、茱蒂妃栩、姍塔。

　　只要離開這個礦坑並且和南海女妖號會合，那麼他們這一次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不過，意外總是來得很突然。

　　「處死叛教者！偉大的駿墓蘭恩神啊！」

　　「什……」

　　就在史丹德和法克絲衝出礦坑的那一刻，忽然有兩個穿著斗篷的自制教派教徒從上方跳了下來，兩人在第一時間回頭使出一手極快的劍術，眼前的敵人幾乎只揮刀擋了兩三劍便被當場砍死。

　　然而第二個教徒卻用力抓住奧托梅森甩過去的機關劍，鋒利的劍刃陷進肉裡以至於血流不止，但這傢伙卻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痛一樣，另一隻手忽然拉開斗篷露出了自己綁在身上的數十顆松脂炸彈，那早已經被點燃的引線正逐漸延燒逼近炸彈，還在礦坑內的所有人見狀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礦坑已經非常老舊，老舊到經不起任何一點摧殘，要是這個人在洞口引爆炸彈的話那麼還來不及逃出來的每一個人很可能會因為礦坑的坍塌而被活埋，而且他所使用的還是松脂炸彈，炸彈產生的高溫很可能會將距離最近的每一個人都燒成木炭！

　　「該死的……」勒甘放開了原本攙扶著的阿提蜜絲，把手伸向腰上飛劍的劍柄，然而實際上他自己心裡也明白事到如今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但下一秒勒甘卻忽然被一把推開，阿提蜜絲緊咬牙根朝著那撲上來的炸彈客撞了上去，那奮不顧身的一撞竟然將對方從礦洞口給撞了出去，兩人撲倒在一旁的草叢裡，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足以吞噬所有生命的熱浪也呈輻射狀擴散開來，距離最近的花、草、樹木全都被炸斷，不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周遭的一切便化為火海，沖天而起的熱氣和濃煙讓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被爆炸的衝擊波震暈在地的眾人狼狽起身，只聽見法克絲抱著為了保護她而被燒傷的史丹德，大喊道：「快點出來！礦坑要塌了！」

　　礦坑的牆壁開始龜裂，支撐著坑洞的梁柱也開始崩潰，知道情況不妙的所有人驚慌失措地從礦坑內逃了出來，而茱蒂妃栩前腳才剛跨出出去，身後的礦洞便在傳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岩石碰撞聲後崩塌！

　　「阿提蜜絲？阿提蜜絲！阿提蜜絲……」

　　那是一個幾乎快看不出人形的物體，失去了下半身的阿提蜜絲用僅剩的一隻手在地上攀爬，勒甘慌亂地衝上前去幫她把半邊身體的火給拍熄，將奄奄一息的阿提蜜絲緊緊抱在懷裡，只聽見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喊道：「勒……甘……」

　　「我在這，我就在這……妳會沒事的，妳會沒事的……」也許是想像平常一樣安慰眼前的女孩，但他卻怎麼樣都克制不住淚水。

　　「動……動手吧……」

　　抓著勒甘握著飛劍的手，阿提蜜絲顯然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她再也沒有機會回到自己的家鄉，也沒有機會等到理想實現的那一天，她現在唯一希望的，也是眼前這個抱著自己哭得痛徹心扉，這個從小陪伴自己到長大的青梅竹馬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結束她的痛苦。

　　「我……我……」深吸一口氣，反握著飛劍抵著阿提蜜絲的胸口，換作是其他人勒甘根本不會猶豫，然而此時此刻面對阿提蜜絲他卻遲遲下不了手。

　　「各位，我們的合作已經結束，你們可以離開了。」奧托梅森忽然把梅斯交還給可塔奈莉，望著茱蒂妃栩如此說道。

　　梅斯看著勒甘懷裡的阿提蜜絲，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既勇敢又堅強的女孩，可塔奈莉牽著他的手，藉此安撫著他心中的不捨和不安，梅斯望向奧托梅森問道：「那你們呢？」

　　「幫你們拖延時間。」

　　奧托梅森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轉身走到勒甘的身邊，用雙手握住勒甘抓著飛劍的手，以及阿提蜜絲那無力地幾乎快要落下的手，用力地推動將飛劍送入阿提蜜絲的胸膛。

　　「謝謝你們……」

　　阿提蜜絲最後的遺言，不僅僅是對勒甘和奧托梅森所說，也是對在場的所有人說的，她在露出一個幸福的微笑之後便永遠閉上了雙眼。

　　「叛教者在這！別讓他們逃了！殺了他們！」

　　很快森林裡傳來了更多敵人的聲音，低著頭的勒甘吼道：「快走！走！」

　　「我們走吧！祝你們好運。」茱蒂妃栩馬上揮手指示眾人離開，她一下子便忽然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有緣再見。」姍塔則摸了摸奧托梅森的腦袋，雖然眼前的三人是駿墓蘭恩教的人，但不管怎麼樣也沒辦法討厭他們，在留下祝福之後她便將機械手臂伸展開來，飛快衝進樹林裡和茱蒂妃栩一起並肩作戰。

　　「這是？」

　　離去之前，梅斯拿出了好幾個小袋子交給奧托梅森，他說道：「這是『星火粉』，威力是你以前用的那種的一倍以上，在這裡你不用擔心會誤傷平民，該用的時候就用。」

　　「感謝。」

　　「謝謝你們保護梅斯。」

　　在可塔奈莉揹著梅斯離開之後，崩塌的礦坑前方只剩下勒甘和奧托梅森。

　　好不容易從失去了阿提蜜絲的悲痛中緩和過來，勒甘拿出了一條手帕將飛劍上阿提蜜絲的血給擦掉，將那條染血的手帕摺疊好放在左胸的口袋內，從腰帶上拿出了一瓶藥劑吞下之後，隨手將玻璃瓶扔碎在地上。

　　很快周遭的聲音開始變得清晰，而他自己的感覺和情感則漸漸淡化，他拋耍著手中的飛劍說道：「奧托梅森，我現在只想殺人，很想殺人。」

　　「動手吧。」

　　奧托梅森也拿出了一瓶一模一樣的藥劑吞下。

　　在勒甘拿著兩柄飛劍衝向敵人的那一刻，奧托梅森也拿著機關劍和皮斯將軍盾緊隨在後，他飛快的甩動機關劍鞭向那從不同角度撲上來的獵犬，手中的圓盾朝著那抱著炸彈衝上準備自爆的敵人狠狠砸過去……

　　「對！沒錯！我們就是叛教者！你們在找的叛教者！來啊！來啊──！」

　　勒甘發出如抓狂野獸般的怒吼，哪怕是在高速奔馳的過程當中，手中那投擲和操控飛劍的動作也從來沒有停過，在敵人斷氣以前他是絕對不會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