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桌的白日夢書房

　　第三十章：屍瘟－第七貨艙城封鎖區之三

 

　　陰暗的走廊上，損壞的輪椅、擔架、傢俱、被褥隨處可見。

 

　　門外的屍偶找不到攻擊目標而漸漸安靜下來，被驚擾的蝙蝠、鼠輩四處逃竄，醫院內安靜得令人不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滴水聲讓氣氛更加詭異。

 

　　在屍偶的地盤上，即使是室內也不一定安全，尤其是陽光能夠照射進來的房間以及任何一個窗戶邊。

 

　　只要是植物就很難離開陽光，屍偶如向日葵一般，沒有獵物也會自然而然接近或面對陽光。

 

　　六人分為兩組行動，仔細巡視醫院一樓的每一間房間。

 

　　急診室的窗外，兩隻屍偶維持背靠牆站姿曬日光浴，梅斯團長阻止想要射殺他們的凱特西靈，轉過身對著他和烏優瑪可比劃幾個手勢。

 

　　確認兩人明白後才壓低身體，用潛行的方式慢慢靠近窗邊。

 

　　單膝跪地用手撐著櫃子，凱特西靈等待另一邊的梅斯團長也就定位，三人互相點頭表示已經做好準備，梅斯團長一揮手他們兩個便各自推動櫃子。

 

　　櫃子在地上留下一道滑痕，同時發出刺耳難聽的響聲。

 

　　被驚動的屍偶猛然轉身，眼看就要從窗戶爬進來，烏優瑪可馬上用手中的兵器將他們用力推回去，但屍偶卻緊抓著扇刃不放想把她給一起拉出去。

 

　　「快點擺脫他們！」梅斯團長催促道。

 

　　「我知道！」

 

　　本來還想要省一點燃料，但現在看來是沒辦法了。

 

　　烏優瑪可施展嚙術驅動兵器機關，扇刃馬上閃出烈焰點燃屍偶雙手，他們亂叫著憑本能揮舞手臂想要撲滅火焰，為避免釀成火災在目的達成後她便熄火。

 

　　兩個男人見烏優瑪可收回武器，趕緊推動櫃子把窗戶給擋死。

 

　　許多屍偶被吸引而來，用身體衝撞或拍打窗框和櫃子，三人保持安靜慢慢從窗邊退開，直到這些活死人也安靜下來後才鬆一口氣。

 

　　「一樓都封好了？」看著回到大廳的另外三名隊員，烏優瑪可問道。

 

　　「都封好了，屍偶也全數驅逐，目前一樓沒有異常。」

 

　　聽完李尚的回報，烏優瑪可點點頭說：「按照剛才的分組，到二樓和三樓處理掉所有屍偶，一隻都不准漏掉，我可不想大半夜醒來還要跟死人培養感情。」

 

　　藤蔓如布簾般從屋樑上垂落，花叢與雜草形成綠色地毯，某種蘑菇則躲在某個陰暗角落散發微弱光芒，松鼠好奇地抬頭望向樓梯，走上來三個人類讓他們嚇得丟掉到手的食物，飛快拔腿從窗戶逃出去。

 

　　在這些野生動物眼裡，人類可是比屍偶還要可怕，畢竟在正常情況下屍偶對人類以外的生物沒有興趣，自然也不會去傷害他們。

 

　　整個醫院建築設計非常接近十字型，越靠近中心點建築高度就越高，因此二樓並不像一樓一樣範圍那麼大，而且也不需要特地封窗，六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整個二樓給巡視完畢。

 

　　一個又一個活動力低下的屍偶被從陽台或窗戶扔出去，他們絕大部分都穿著病人裝，偶爾會見到幾個穿著護士服和白袍的醫療人員。

 

　　烏優瑪可破開房門進入三樓辦公室，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兩具上吊乾屍讓他們愣住，回過神來後才上前檢查有沒有感染痕跡。

 

　　確定不是屍偶只是一般屍體，梅斯和凱特西靈便合作將它們抬下，走上陽台各自說了一句抱歉後便用力扔出去。

 

　　辦公室每一面都有窗戶，烏優瑪可站在窗邊俯瞰整個院內景色，發現醫院西北方庭院內綻放著數百朵夜蝠蘭，大量屍偶擠在圍牆邊讓她看得頭皮發麻。

 

　　幸好他們進來的入口屍偶並不算多，要是一次面對數百屍偶那是必死無疑。

 

　　「梅斯團長，你怎麼看？」烏優瑪可問道。

 

　　「除了空罐頭和乾糧包裝，垃圾桶內還有數十個使用過的套子，這對男女在這辦公室內存活可能有一個月時間，遲遲等不到救援才會上吊自殺。」他一邊分析一邊走入浴室查看，片刻後有幾分失望地說：「可惜浴室壞了，沒辦法用。」

 

　　「不是……我問的不是那些。」

 

　　從進入封鎖區開始，在這個男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絲壓力，與其說是協助執行任務道不如說他根本就是來觀光的。

 

　　「如果妳指的是那些屍偶，他們確實不太對勁。」

 

　　凱特西靈也站在窗邊，用機弩瞄準鏡仔細觀察那堆擠在牆邊的屍偶，一邊觀察一邊說道：「人會本能性隔絕和逃離恐懼，他們會擠西北方向是因為那裡曾經是唯一出入口，而反方向就是屍瘟爆發點，我說得對嗎？」

 

　　「確實，只要能確定沒有外力影響改變站位，就可以從屍偶站位去推測出爆發點，一般來說爆發初始地點的屍偶個體都非常少。」

 

　　比較起外面那一大群，建築內的屍偶數量少得不值一提，至此永眠騎士們已經認定這醫院就是因為從內部爆發屍瘟而淪陷。

 

　　但是這個結論會帶出幾兩個疑點。

 

　　第一：屍偶種子或屍偶個體是如何被帶進醫院？從醫院附近的防禦工事就知道這裡曾有軍隊駐守，並在要道上設立檢查站。

 

　　第二：若真是從醫院內部爆發屍瘟，為何有軍隊駐守的醫院會完全反應不過來？

 

　　「第一個問題我不知道，不過第二個問題我有答案。」

 

　　「說說看。」

 

　　「很簡單，從一開始這間醫院裡就沒有半個軍人，與其說是駐守倒不如說他們包圍這間醫院，對當時的執政者來說這些人命並不是那麼重要。」

 

　　「你……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烏優瑪可不是很相信這個論點。

 

　　「從進入醫院到現在，妳可曾見過任何一個穿著軍裝的屍偶？」

 

　　這反問讓她啞口無言，面對這麼大規模的感染失控第一線軍人不可能毫無犧牲，在街道上他們確實可以看到不少軍裝屍偶，但一進入醫院內就一個也沒看到，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凱特西靈指著西北面圍牆，雖然已經沒辦法見到曾經搭建的臨時橋梁，但圍牆邊卻還存在一個木質斜坡，那曾經是臨時橋梁的一部分。

 

　　「那座橋就是為了隨時放棄這座醫院而存在，發現情況不對就把橋破壞掉，比臨時想辦法加強醫院入口的防禦要容易得多。」

 

　　梅斯團長在辦公桌內找到一本日記，大概翻閱了一下便交到她手中，說道：「這本日記內容可以證實凱特西靈的推測沒有錯，日記主人應該是院長，很可能就是剛才被我們扔下去的其中一位。」

 

　　「他們居然放這些人在這裡自生自滅……」

 

　　烏優瑪可一邊翻閱日記一邊無奈搖頭，原本以為這種為避免屍瘟擴散直接犧牲一群人的破事，早在兩、三百年前就已經不存在。

 

　　誰會料到這種事在幾年以前仍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發生。

 

　　翻閱完日記，把它交給剛剛進門的李尚，眼神示意這東西必須妥善保管，老人家點點頭表示明白，用防護紙把日記捆好放入背包。

 

　　她轉過頭看著凱特西靈說道：「不過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凱特西靈和梅斯團長對看一眼，兩人臉上都露出相當無奈的笑容，只見他自嘲道：「這種事情在故鄉時常發生，政府越虛偽就越容易讓百姓吃這種苦，我還能活得好好的在你們面前抱怨，這本身就是一種奇蹟。」

 

　　「辛苦了。」

 

　　烏優瑪可和李尚異口同聲地說道，永眠騎士團是起源於德西夫帝國並被共和國強制解散，他們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德西夫共和國是怎麼回事。

 

　　「把涅魯和伊甫諾斯叫上來，進行例行『傷根目檢』。」

 

　　「這就去叫他們。」

 

　　所謂的「傷根目檢」就是各國為防止屍瘟擴散，都會要求檢查站必須嚴格執行的工作，用目視檢查身上是否有被屍偶感染的傷口。

 

　　李尚第一個卸下裝備並脫光衣服，全身上下只留一件內褲，結實肌肉上青筋畢露讓人感到可怕，看似和藹的老人家變得有幾分猙獰。

 

　　伊甫諾斯戴上手套和單眼放大鏡仔細檢查，由於夜蝠蘭可以在宿主還沒死亡就開始生長，因此任何一點疏忽都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李尚前輩，可以了。」

 

　　「感謝你。」

 

　　第二個是涅魯，他脫光衣服的那一刻，凱特西靈和梅斯團長都愣住，因為這傢伙脖子以下幾乎全身都有灼傷痕跡，尤其是背部大面積燒傷痕跡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注意到兩人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一年前剛加入騎士團時，我想跟李尚前輩和烏優瑪可隊長一樣，成為一名扇刃燭矛手，不過因為這身燒傷的關係很多訓練動作沒有辦法完成，只能當機弩手。」

 

　　「辛苦你了。」

 

　　梅斯團長知道，像他這樣全身燒燙傷，在接受戰鬥和體能訓練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別人一個月就能完成的訓練他得花上更多時間去適應。

 

　　凱特西靈也檢查完後輪到梅斯，他在把衣服脫光的那一刻，伊甫諾斯馬上就注意到左手上有一道不明顯的割傷。

 

　　把手拉過來仔細一看，那傷痕內部隱約可以看見種子結構，還有一條條正在生長的細根，趕緊從公事包裡拿出束帶把手臂綁緊。

 

　　「怎麼回事？」梅斯團長感覺事情不太妙。

 

　　「你的左手被感染了，目前看起來還不是很嚴重，我盡快將它取出來。」

 

　　拿出酒精給器具消毒，倒一點麻醉藥劑在傷口上，等待藥效發作後才開始動刀清理傷口，一刀下去他便開始慘叫。

 

　　「你確定剛剛拿的那一瓶是麻醉藥劑？我怎麼還會痛？！」

 

　　「輕微麻醉只是減輕你的痛苦。」

 

　　「啊……你溫柔一點啦……我老婆都沒這麼粗魯……天啊……」

 

　　梅斯團長開始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呻吟，讓正在幫他動手術的伊甫諾斯額頭直冒青筋，深吸一口氣當作沒聽見才能保持專注在工作上。

 

　　他一臉就像是被人強姦，讓烏優瑪可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表情怪異的李尚和涅魯，深吸一口氣憋笑道：「幹嘛！不要笑，『傷根目檢』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噗嗤……」

 

　　「隊長，這裡好像只有妳在笑。」

 

　　好不容易把傷口縫好，明明自己都已經收刀這傢伙卻還在叫。

 

　　「咳咳！梅斯團長，手術已經結束了。」

 

　　「啊！結束了嗎？感謝你，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雖然左手傷口不大，但是接下來幾個小時都盡量不要用力……如果你發現麻醉退了之後傷口還是不會痛，請一定要告訴我。」

 

　　確定梅斯團長暫時沒有狀況後，烏優瑪可才走上前脫衣服，直到身上只剩運動內褲和束胸。

 

　　她和李尚一樣只有在脫下衣服，才能知道隱藏在護具和衣服下的肌肉有多麼結實，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絲柔弱，女性骨骼在此刻彰顯出有別於男性的力量感，若無視胸部和臀部這體魄讓人看不出是女性。

 

　　「果然永眠騎士團的成員身材都很好呢！」

 

　　「梅斯團長，你看著我講這種話是性騷擾喔！小心我跟你老婆告狀。」

 

　　「稱讚一下也不行，真嚴格。」

 

　　所有人都檢查完畢後才開始用餐，在這種地方也只能吃乾糧果腹，不過梅斯團長卻憑空變出幾顆甜美水果，分給每個人一人一顆。

 

　　「真不愧是空間能力，真方便！」烏優瑪可很不客氣地啃著水果，滿嘴甜美和果香讓她發出滿足的聲音，她笑問：「能不能變出水果以外的東西？」

 

　　把乾糧包裝丟入垃圾桶，看到那些已經躺在底部好幾年的套子，他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忽然說道：「吃飽了，想要去樓下走走。放心，我不會離開醫院的。」

 

　　「等一下，我陪你去，別單獨行動。」

 

　　烏優瑪可趕緊把晚餐吃完跟了上去。

 

　　時間已經不早，凱特西靈點燃提燈把走廊照亮，他飛快走到一樓，稍微確認一下方向後往停屍間的方向走去，就像在尋找什麼一樣。

 

　　很快就蹲在地上拿起一條沾滿灰塵，看不太出來是什麼東西的物體，舉起提燈仔細觀察片刻後說道：「找到了，就是這個。」

 

　　「這是什麼？」烏優瑪可也蹲下來看。

 

　　「樹脂套。」

 

　　「用過的套子是有什麼好……」本來一臉噁心想要叫男人把它丟掉，但很快就發覺一件很奇怪的事。避孕用的樹脂套不應該出現在停屍間吧？

 

　　「剛剛不是說，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把屍偶花種子帶進醫院？」

 

　　「我想這個被人剪開的套子就是答案。」

 

　　聽見凱特西靈這麼說，她才發現套子上的確有被剪開一個缺口，仔細看會發現裡面還殘留一片種子外殼，這一刻本來想不透的事情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