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桌的白日夢書房

　　第三十五章：迷宮－從今以後，這裡就是妳的新家。

 

　　皺鰓鯊級輕型戰船上，左舷四門弩炮正在轉向。

 

　　小小一艘戰船上安置共八門弩炮，其中兩門逼近船艏、四門於圓弧狀擴展平檯上、剩下兩門則安裝在舵位兩側。

 

　　那些使用武裝商船的真正海盜根本不敢靠近這頭猛獸，這八門弩炮只要一輪射擊，足以將視野範圍內任何海盜船都送去探索大海深度，如此兇猛火力即使是聯盟正規海軍也不敢貿然交戰。

 

　　「現在狀況怎麼樣了？」

 

　　一名體型高大壯碩，滿臉傷疤且有著一把大鬍子的男人走上甲板，看著周遭每一位船員忙碌於備戰，抬起頭望向舵位如此問道。

 

　　船長則回應道：「大衛神父，與情報一致，那艘重型水陸戰船上沒有配備武裝，而且梅斯‧伊文鑠爾德人也在那艘船上。」

 

　　「嘿嘿！那真是太好了，送這些垃圾辱教者一起去當鯊魚飼料。」

 

　　船長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麼，他們起初也沒有想到情報會如此準確，完全照著情報制定行動，對方竟不偏不倚自己撞上來。

 

　　現在自制教派內對於梅斯‧伊文鑠爾德的懸賞金額已是天價，若能成功拿下這顆人頭，不僅僅是賞金，日後在教派內地位將水漲船高，大衛神父更有可能藉此躍上主教之位。

 

　　「船長，皓莉耶德絲‧潘克斯起飛！」瞭望檯上，水手拿著望遠鏡注意到類似於大型鳥類身影升空，看清楚對方樣貌後便馬上回報道。

 

　　「射手，手持式彈弓預備！」

 

　　船長一聲令下，兩名船員趕緊搬著武器衝上甲板。

 

　　手持式彈弓外型類似於重型機弩，不同是它並沒有箭室、箭機等結構，因為這種武器並不是用來射箭而是發射炮彈，它不僅張力非常強，內部還有一組炮彈加速輪，能大幅度保證炮彈射程與精準度。

 

　　不過這也代表它從裝填到發射需要很長準備時間，雖然只要一到兩人就能操作，但發射效率與火力是遠遠比不上常規彈弓炮。

 

　　搬著武器來到舵位後方，蹲在地上將炮彈裝填進去，顯然他們早就知道對手會對哪個位置發動空襲。

 

　　他們一人負責觀測，另一人負責操作武器，觀測員拿望遠鏡喊道：「八百、七百、六百、五百……目標已進入射程！」

 

　　另一邊，射手已經給炮彈施展「獵人術」，那是一種能改變飛行物軌跡，大幅增加命中率的高階外嚙術。

 

　　完成瞄準後射手便扣下扳機，手持式彈弓便將炮彈給拋射出去。

 

　　炮彈外殼在飛行過程中脫落，忽然展開成一張大網朝著皓莉耶德絲撲去，這張網子是專門為了捕捉這隻老鷹而設計，它並不是使用一般的繩子，它是由一般絲線和金屬絲線一同編織而成。

 

　　若是被這種網子纏住就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掙脫，即使是用刀刃也很難將其斬斷，因此在炮彈發射的那一刻，這位美女在他們眼裡就已經淪為性奴。

 

　　然而他們終究是太小看對手。

 

　　那張大網迎面而來，但皓莉耶德絲卻不閃不避反而還加快俯衝速度，眼看就要撞上網子，但那張大網不僅沒有纏住她身體，反而還像是被某種東西頂著跟她一起飛行！

 

　　「機弩！放箭！」

 

　　眼看情況不對，船長趕緊下令讓人放箭對空，但弩箭想射中在空中高速移動的目標實在太困難，即使她不閃絕大多數箭矢也射不中。

 

　　皓莉耶德絲用於防禦網子所使用的外嚙術名為「風盾術」，那是「風牆術」更進階版本，能在面前製造一道如盾牌的屏障，此屏障可以被施術者帶著走，缺點是此術防禦能力與氣流成正比，嚙轉速消耗也比風牆高。

 

　　不過這種缺點對她來說反而是優點，對於熟練於從高空俯衝捕獵的老鷹來說，控制氣流這種事情是輕而易舉。

 

　　忽然將「風盾術」拆退為「風牆術」，那張網子本來像是被她推著飛，在術式轉變一刻被強風推著籠罩在舵位上。

 

　　包括船長在內，五名船員來不及迴避被網子纏住。

 

　　皓莉耶德絲用機械鷹爪從腰帶上取下燃燒瓶，從舵位正上方一掠而過，船員們只聽見玻璃碎裂聲響，接著舵位、船尾、樓梯便整個起火燃燒，幾名船員化為火人在地上翻滾慘叫。

 

　　「砰！」

 

　　隨著一聲巨響，放在船尾甲板上的弩箭箱發生爆炸，爆炸弩箭被火焰給點燃發生殉爆，木板、護欄、繩索、釘子、人體全都起飛後落海。

 

　　「他媽的，把那賤女人給我射下來！」

 

　　大衛神父氣急敗壞，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飛遠。

 

　　「滅火！快滅火！」舵位起火加上殉爆讓船員們亂作一團，他們飛快傳遞水桶盡全力阻止火勢蔓延，但很快就連正下方船長室也燒了起來。

 

　　「對方沒有打算轉向，再這樣下去會撞上！」

 

　　船上所有人臉色都很難看，因為舵位已經在剛才那次空襲中被摧毀，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決定航行方向，若對方真想捨命衝撞他們也阻止不了！

 

　　眼看兩艘船就要迎頭相撞，但深海女妖號卻在千鈞一髮之際轉向繞開，兩艘船幾乎是貼著對方，弩炮手已經做好準備先下手為強，等對方船身從側邊經過便馬上射擊。

 

　　但他們完全沒有料到的事情發生了。

 

　　深海女妖號的船艏雕，那半身像看上去性感而美麗，她忽然像是擁有生命一般動了起來，轉動著那把金屬三叉戟往側邊狠狠一刺！

 

　　三叉戟頂破船側，準確無誤地在輕型戰船吃水線上劃出一道可怕傷痕，那木板彎曲、斷裂、崩潰之響聲令人頭皮發麻。

 

　　對於重型水陸兩用戰船來說，這種程度的碰撞不過就是稍微傾斜，但是對於輕型戰船來說卻是一場大地震，甲板上幾乎沒有人能安穩站著。

 

　　然而這場惡夢還沒結束。

 

　　梅斯團長扛著雙頭組合劍一躍而下，施展兩次拔劍術「穿石」，便摧毀了距離最遠的兩門弩炮，一邊轉動著雙頭鋸齒劍殺敵一邊用喚物術將劍身鞘召喚回來。

 

　　一名船員想要拚命發射弩炮，卻被梅斯團長當場斬殺。

 

　　「沒想到你竟然自己跳上來，那我就不客氣了，去死吧！廢物！」大衛神父扛著長柄戰錘朝梅斯團長揮去，完全不管是不是會打到自己人。

 

　　「誰死還不一定，試試看就知道！」

 

　　雖然嘴上講得好像要跟對方決鬥，但梅斯團長卻在跟對方過了兩招，收回劍身鞘重新組成雙頭組合劍後，頭也不回地朝著船尾方向跑過去。

 

　　「各位辛苦了！」

 

　　他一邊繞開桅杆一邊施展組合劍術「浪花」，甲板上所有人頓時被砍翻一片，就連那些正在滅火的船員也不放過，很好心地把水桶也一起砍壞。

 

　　「操你媽的，給我回來！該死的辱教者，異端！」

 

　　大衛神父罵得很難聽，但梅斯團長卻完全沒有想理會他的意思，在施展助燃術和風牆術助長火勢後，便從船後左舷用力跳出去。

 

　　眼看他即將墜海，皓莉耶德絲卻一掠而過，用機械鷹爪扣著梅斯團長雙手把他給扔到深海女妖號甲板上。

 

　　「對不起！你們不能上來。」

 

　　有些人想捨命登船，用桅杆的掛繩盪上深海女妖號，但他們雙腿都還沒落地就得面對塔可兒用鎖鏈鞭打，幾乎只來得及痛呼一聲便落海。

 

　　甚至還有人才剛盪到一半就中箭。

 

　　這些人驚恐地發現，凱特西靈竟然可以一邊掌舵一邊射擊，在這隨浪起伏的船上竟然可以做到幾乎箭無虛發，很快他喊道：「梅斯，幫我掌舵。」

 

　　「抓著別讓它轉動就好了對吧？」

 

　　「對！」

 

　　把機弩架在護欄上，箭匣還沒清空就被取下，飛快換上另一支箭匣對準敵船甲板快速放箭，與剛才不同……這幾箭完全沒射到人。

 

　　雖然沒射到人，卻每一箭都落在箭藥箱上，每一個箭藥箱上都插了至少兩支箭，而這些箭矢很快就起火燃燒，顯然他所使用的不是普通弩箭而是燃燒箭，很快敵船甲板上便傳來一連串火光與爆炸聲！

 

　　「哇！跟過節一樣精采。」梅斯團長笑道。

 

　　「去死！」

 

　　大衛神父怒吼著將手上武器甩出，長柄戰錘旋轉著向舵位飛去，眼看就要砸中梅斯團長。

 

　　然而兩隻食肉植物「鬼手」卻憑空冒出，那機械手臂與人手相似，用力抓住長柄戰錘保護主人，隨手便將敵人贈送兵器原封不動送回。

 

　　「塔可兒先別過來，它們可能會攻擊妳。」

 

　　梅斯團長提醒下，凱特西靈趕緊伸手拉住塔可兒，那兩隻「鬼手」則蠢蠢欲動一副想襲擊人類的模樣，讓她看著有幾分害怕。

 

　　直到將它們收回「花園」中，才把舵位還給凱特西靈。

 

　　站在船尾看著敵船傾斜、沉沒，塔可兒臉上表情有幾分複雜，她知道那些敵人想要他們的命，也知道不戰鬥就沒辦法保護在乎的人，但本性善良讓她對於殺人這件事非常牴觸，看著那船沉沒還不斷說著對不起。

 

　　凱特西靈並沒有上前安慰，他希望這些事情塔可兒能自己去思考。

 

　　皓莉耶德絲一降落，塔可兒便馬上撲進她懷裡，像撒嬌一樣不斷發出難過聲音，也只能尷尬又無奈地摸摸她的頭。

 

　　接下來幾天，塔可兒都不怎麼說話顯得一副悶悶不樂，平時見她開朗模樣慣了，忽然這副模樣兩人感到很不習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她才好。

 

　　某天一大早，梅斯團長走出房間便看到塔可兒獨自一人坐在工作室內發呆，很難得主動走上前看她在忙些什麼。

 

　　只見桌上擺著還沒做完的某種機械模型，兩眼無神都沒注意到有人接近。

 

　　只好乾咳兩聲，看她回過神來便笑道：「快到了。」

 

　　「快到了？哪裡？」

 

　　看塔可兒一臉不解，梅斯團長便將她帶到甲板上，伸手指著遠處。

 

　　順著他手指望去，那是一個外觀看上去有點像椰子，一顆漂浮在海上的巨大球體，球體頭頂樹冠巨大而茂密，側邊則對應東南西北各有一個拱型入口。

 

　　起初塔可兒只是覺得這顆大球很不可思議，但是當她注意到大球附近漁船和海鷗有多麼渺小時，才終於明白它體積有多麼龐大，一張小嘴因為吃驚而漸漸張開，她馬上拿著望遠鏡衝到船艏。

 

　　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顆大球外表幾乎看不到人造痕跡，就好像它天生就是長這個模樣，忽然明白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竟然是一種植物。

 

　　「那……那……那是什麼啊？！」塔可兒既害怕又興奮。

 

　　「那是『迷宮』，而且是當今世界上最大的『迷宮』。」梅斯團長說道。

 

──「塔可兒，妳知道『迷宮』這種植物嗎？」

 

──「哈哈！叔叔年輕的時候和一些同伴有攻略過兩個小迷宮，不過這種工作實在是太危險，叔叔年紀大了，不適合再做那種工作。」

 

──「等妳長大之後就可以親眼去看看。」

 

　　「原來這就是『迷宮』，叔叔他沒有騙我……」塔可兒開心笑著，笑著笑著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裡湧出，她不斷伸手把臉上淚水抹去，卻越擦越多，最後再也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哭。

 

　　「等等……不是，妳怎麼哭了？」梅斯團長忽然慌張起來。

 

　　「團長，你為什麼要弄哭她？」皓莉耶德絲聽見哭聲趕緊上前關心，伸手撫摸著塔可兒腦袋，一邊安撫一邊瞪著梅斯團長問道。

 

　　「誤會啊！我只是想讓她看看『迷宮』而已。」

 

　　「對不起，我只是太感動了。」

 

　　深海女妖號逐漸進入「迷宮」陰影處，距離越近越能感受到那種壯觀。

 

　　皓莉耶德絲正不斷揮旗跟指揮塔工作人員互相打暗號，同時她也不斷把溝通內容回報給凱特西靈，很快他們就知道哪個入口有船位，靜靜等待拖船前來引導他們進入碼頭。

 

　　「團長！歡迎回家！」拖船一靠近，遠遠就看到幾個年輕人站在船艏大喊。

 

　　「你們辛苦了！」

 

　　隨著深海女妖號停入一號碼頭，塔可兒才明白眼前這扇門有多麼巨大，她興奮地上竄下跳，看著一艘艘漁船在碼頭卸貨，遠遠還能看見造船廠內停著一艘正在維護的戰船。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碼頭下方有一條不是給人類走的通道，一隻隻大螞蟻排隊著將某些結晶體扔進海裡，還可以看到幾隻螞蟻正在偷懶，搶著跟路過孩子要東西吃。

 

　　「那些是巨蟻，是『迷宮』的守軍，當初這『迷宮』被梅斯團長拿下以後，這些巨蟻就變成忠誠的朋友，他們大部分都很友善。」

 

　　凱特西靈把船停好後便來到塔可兒身邊，摟著腰跟她一起欣賞碼頭景色。

 

　　「從今以後，這裡就是妳的新家。」

 

　　「新家……」

 

　　她靠在凱特西靈懷裡，露出一個又甜又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