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舊演術場

 

  連接舊演術場所在衛峰的那兩座橋。

 

  靠北名為「永晝」而靠南名為「永夜」,它們之中任何一座那寬度和強度都足以讓馬車安全通過,隨著舊演術場廢棄這歷史悠久的兩座橋就失去了作用。

 

  為避免有人誤闖舊演術場發生危險,現任掌門茱蒂妃栩早已經下令讓人在兩座橋上搭起拒馬,也會固定有一位教官在入口處站哨。

 

  原本這個地方應該會隨著時間過去慢慢被人們所淡忘,但是隨著不知從何而起的詛咒傳聞開始散播開來。

 

  不僅僅是門生就連門衛、教官層級成員也都偶爾會討論起這些事。

 

  據說因為這個詛咒而死的人有商行老闆、商隊老闆、冒險團成員、某貴族年輕繼承人、城議會議員……等一共二十、三十人。

 

  這些人都有兩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在當地都有一定程度影響力和知名度,以及他們生前都來拜訪過伊文鑠爾德門派。

 

  有人說,當年就是因為這個詛咒才會關閉舊演術場,而事實上在所謂詛咒開始發生以前舊演術場早就已經廢棄。

 

  也有人說,只要在舊演術場正式廢棄前進入過就會被詛咒。

 

  確實教官在這裡站哨偶爾也需要進入內部巡視,他們之中任何人都沒有發生什麼意外,至今都還活得好好。

 

  入夜後,梅斯好不容易熬到下課,他帶著香噴噴宵夜到來,而可塔奈莉和史丹德早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

 

  「你好慢。」

 

  「我有什麼辦法,師姐妳也知道通常老師說『只補充一點』的結果,通常不會只有一點。」

 

  把宵夜從紙盒裡拿出來,交到兩人手上之後問:「師姐要不要先吃一吃在進去,我可以等……」

 

  話才剛說到一半,轉過頭來發現可塔奈莉已經在舔手指,那頗有份量的一塊餅在她手上竟然只存活不到兩秒鐘。

 

  史丹德捧著那塊餅一臉驚恐,好像剛才發生了什麼恐怖事情,他愣了片刻才趕緊把食物往嘴裡塞,一邊咀嚼一邊說道:「你們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吃完了。」

 

  「好……不是,為什麼要等你?」

 

  「因為我想想覺得不放心,還是跟你們一起進去比較好,反正今天也不會有人來盯哨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發現眼前師弟師妹都露出了嫌棄眼神,其實史丹德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心情,在門派內難得有機會進行除了修練和學習以外的探險,如果這種時候還有大人介入感覺就很掃興。

 

  不過既然師弟和師妹明顯就不希望他跟,只能無奈聳肩說道:「看來你們不希望多一個人當電燈泡,那就只能祝好運……萬一氣氛真的好到一發不可收拾,請記得做好避孕措施,就算真的鬧出人命也跟我沒任何關係。」

 

  「避孕措施?」

 

  看一旁可塔奈莉一眼,梅斯腦海裡忽然浮現師姐一絲不掛躺在床上的模樣,搖搖頭說:「師兄你別害我把晚餐全都吐出來。」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孕吐應該是她的工作不是你的工作。」

 

  「再一句,信不信我等一下把你們兩個從這裡扔下去?」

 

  可塔奈莉額頭直冒青筋,那豎瞳變得比原本更細更長給人壓力也更大,她思考了片刻後說道:「那師兄也一起來好了,我們都沒有進去過,需要有人帶路。」

 

  「這樣就對了,我正好知道哪裡有比較隱密的房間,你們有需要的話……」

 

  梅斯趕緊拉著這白目傢伙勸道:「師兄,可以了、可以了……」

 

  兩分鐘過後,一個男人和一個男孩就像塊破布一樣懸在橋的護欄外甩阿甩。

 

  只要上面那雙玉手鬆開,他們就必須面對底下那不知道究竟有多深的懸崖,這個高度跌下去絕對是必死無疑。

 

  「不好意思,到底關我屁事。」梅斯死死抓著可塔奈莉手不敢鬆懈,同時也不斷找尋著萬一掉下去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以活下來。

 

  「行!妳師兄我知道錯了,女俠饒命啊!」

 

  「下次我會直接扔出去,明白了嗎?」

 

  看到兩個男人膽怯地點頭,可塔奈莉才露出那可愛中帶有幾分詭異的笑容。

 

  原本雙手因為用力而肌肉膨脹,再次提升了輸出力量後變得更加膨脹,她深吸一口氣時胸膛也明顯膨脹,在吐氣後便把兩人拉回橋上。

 

  好不容易回到橋上,兩個男生靠在對方身上鬆了一大口氣。

 

  史丹德看著可塔奈莉手臂逐漸恢復纖細,好像剛才那強壯不過是一種假象,他佩服道:「我真沒料到師妹妳力量這麼大。」

 

  「我只是用更多時間,在你們不願過多投入的那些內嚙術上而已。」

 

  「師兄你有所不知,師姐她特別中意那些沒人練的內嚙術,越是不被看好的術她練越勤,這就是為什麼她明明也是教官但輔導門生特別少。」

 

  「走路都沒聲音,晚上跟鬼一樣四處亂飄都不會被人看見的傢伙,好像沒有資格說我喔!」

 

  閒聊間,他們先是把拒馬搬開,在通過之後便又馬上恢復原狀,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麼,但走在這建於懸崖上方的橋他們迎著風漸漸感受到一股寒意。

 

  三人都沒有辦法想像這工程當初是怎麼施工,這兩座橋無論是高度還是長度都比他們認知當中任何一座橋還誇張。

 

  不過再怎麼樣這終究是木橋,光是要保養這兩座橋就非常耗費心力,現在若是有馬車上來究竟還能不能撐得住還真不好說。

 

  盡頭是馬廄以及一些廢棄附屬建築,那四處亂長的花叢、精心設計的水池、水濂、雕像、石碑……看得出來這裡也曾經熱鬧過。

 

  多年沒人維護下,這裡早已經變成野生動物天堂,有如原始叢林般在白天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路,更不用說現在是晚上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路邊草叢好像隨時都有東西衝出來一樣,非常嚇人。

 

  「來,師妹妳走前面,師弟你走中間。」

 

  「師兄,你不是進來過很多次,怎麼還會怕?」

 

  可塔奈莉把提燈舉到胸前刻意讓自己看起來特別陰森,在露出一個詭異笑容後,舌頭忽然從靠近耳朵縫隙處竄出,順著縫隙到嘴唇一路往下舔,過程中還不斷靈活甩動。

 

  這表演讓史丹德看得是一陣頭皮發麻。

 

  「也不是怕,只是以往都是白天進來,現在晚上來這裡感覺特別陰森,個人認為讓嚙術最厲害的人走最前面才是上策。」

 

  「那不就是怕的意思嗎?」

 

  梅斯沒料到這位二十五歲大哥膽子比自己還小,只好乖乖走在隊伍中間緊跟著可塔奈莉,他仔細一想又說道:「這種說法意思不就是指我是最菜的那一個?」

 

  「難道不是嗎?」兩位師兄師姐異口同聲道。

 

  像這種時候也只能笑笑然後摸摸鼻子認了,梅斯聳聳肩也拿出提燈,同時他也正在施展能夠激發感知的內嚙術。

 

  「告訴我該往哪走,我想到演術場裡面去看看。」

 

  於是現在狀況變成引路人站最後面報路,兩個人不認識路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荒謬局面。

 

  一路上梅斯不斷憑著自己記憶在腦海裡描繪出舊演術場地圖,他不僅睡眠時間比別人還短,同時還有著一個沒什麼人知道的天賦,那就是……空間感比絕大多數人都還要優秀,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從有記憶以來他從來沒有真正迷路過,任何走過的路都會被深刻記在腦海裡,而且能透過雙眼大概推斷出建築物構造。

 

  正常人在一棟大房子裡通常不會在乎是不是有空間被浪費,但梅斯卻可以輕易感覺出一間房子被浪費了多少空間。

 

  只要在腦海裡把房屋外觀結構和內部結構稍作對比,他甚至可以找到被刻意隱藏的空間。

 

  順著樓梯往上走,他們終於來到演術場正門,五米高厚重木門在可塔奈莉面前不過就是一隻手往前推就能解決。

 

  棲息在內部的老鼠、蝙蝠、各種蟲子受到驚擾而四處亂竄。

 

  一條蛇攀附在藤蔓上,被驚醒便發出嘶嘶聲眼看就要撲上來,而可塔奈莉則轉過頭去和牠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究竟裡看到什麼,那蛇忽然安靜得從另外一邊爬走了。

 

  入口通道兩側是往上走的階梯,而直直往前走就是演術場。

 

  走到通道盡頭眼前景色便豁然開朗,也許是因為演術場內到處都長著各種螢光植物,所以內部並沒有想像中那般陰暗。

 

  橢圓形競技區被觀眾席包圍住,蕈類幾乎佔據了牆角,它們大小和造型各不相同,造景樹木常年沒人照料和修剪而不受限制地肆意生長,樹冠甚至都已經糾纏在一起。

 

  造景用的假山、小橋、河流讓這裡景色看起來有幾分夢幻。

 

  叫不出名字的鳥類在造景河上游站了一排,牠們或低頭或把頭埋進翅膀裡睡覺,也有一些動物發現了人類到來而趕緊逃跑。

 

  「就像新建的那個演術場一樣,為了增加競技的變化性和可看性,競技區會有各式各樣的造景佈置,只不過這裡的規模更大也更精緻一點。」

 

  史丹德指著觀眾席介紹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坐在上面看過一場演術,那個時候門生都是坐在這裡觀看前輩過招,而那些包廂就是給來賓使用的。」

 

  「那場演術精彩嗎?」

 

  可塔奈莉仔細撫摸著,劍痕至今依然留在樹幹和石頭上,還有碎石步道上因為被人用力踐踏而留下腳印。

 

  耳邊彷彿傳來了當年前輩們在這裡交手時的兵器交鳴聲。

 

  「印象深刻,那一場是皮爾法和伊文鑠爾德前輩……你們看這段河道的深度比其它地方還要深,這是當年她們兩人交手時受到皮爾法前輩的外嚙術影響造成的。」

 

  史丹德舉著提燈往水面下照,正如他所說這一段河道確實比較深,而梅斯則隱約看到水底比較深區域好像形成了一個鯉魚形狀。

 

  「伊文鑠爾德指的應該是師母,那皮爾法是……」

 

  「大概是希芙蒂˙皮爾法,希芙蒂阿姨。」

 

  雖然希芙蒂也是高階嚙術師,但是對於這個推測梅斯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

 

  是那個集性感、可愛、溫柔又有點天然於一身的餐館老闆娘希芙蒂?

 

  「沒錯,當年我很榮幸能親眼目睹她們兩人交手,那時候的希芙蒂大姐可不像現在你們看到的那麼無害,跟她交手過的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會留下陰影。」

 

  可塔奈莉實在沒辦法想像,希芙蒂拿著重組合劍在演術場上追著人砍的模樣,於是搖搖頭好奇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這個嘛!大概……是從開始學做菜之後吧?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大概是回憶起一些往事,讓史丹德忍不住露出笑容,原本還想要跟兩個年輕人多分享些什麼,但他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身邊少了一個人。

 

  於是他有些緊張的問道:「梅斯他跑去哪裡了?」

 

  「他剛剛往河流的下游走,那位置還在我的射程範圍內,不用擔心。」

 

  之所以會一直順著河流往下走,是因為他非常好奇這個人造河流是怎麼建造出來,他可以猜到這些河水是取自地下水,但是這些水在流過所有造景後最終又去了哪裡呢?

 

  最省時省力的方式應該是直接引到建築外部去,順勢做成一個人造瀑布任由這些水向山下傾瀉,這樣不僅可以節省成本還可以讓建築更美觀。

 

  人造河用到的水量完全不至於給山下帶來生態災難。

 

  這些地下水有部分被應用在外頭水池和水濂上,但梅斯無論是從書上資料還是親眼到場探勘,都沒有發現任何把這些積水引出出去的地方,但是這些水卻又是確確實實在往外流。

 

  很可能是這些水又被引回地下水系統中,但是這種工程吃力不討好感覺沒什麼意義,梅斯猜測這之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他趁兩人不注意往水中倒了一些特製顏料,這些顏料在沉到水底以前就被沖走,順著出水口被排了出去。

 

  對梅斯來說,使用特殊顏料是搞清楚水往哪流去的最好辦法。

 

  「你們看吧!就說這裡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所謂詛咒的傳聞很高機率也是為了騙小孩編造出來的。」

 

  「真沒意思,還以為能親眼看看鬼長什麼樣子。」

 

  可塔奈莉來到梅斯的旁邊,看他一直東張西望好像很在意建築結構,便問道:「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嗎?」

 

  梅斯搖搖頭,轉過去問史丹德:「師兄,舊演術場地下有蓄水槽之類的地方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這麼問,不過……我沒聽說過有那種東西。」

 

  「沒事,我只是很好奇這些水被排到哪去而已,走吧!帶我們去逛逛其它地方。」

 

  史丹德現在只想要趕快離開這鬼地方回到崗位上,但既然都已經答應兩個後輩了,即使再不情願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帶路。

 

  只祈禱半路上不要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忽然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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