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桌的白日夢書房

　　第三十三章：返程－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位於第七貨艙城港口碼頭。

 

　　封鎖區方向傳來一絲響聲，那聲音雖然細微卻可以傳遞很遠，若不仔細聽很容易被當成某種噪音忽略。

 

　　落石鵰對同類叫聲非常敏感，那叫聲在皓莉耶德絲耳裡不僅單調也沒辦法傳達任何訊息，那種機械感不像是一般落石鵰會發出的聲音，很顯然那便是凱特西靈發射了「沖天哨」請求支援。

 

　　於是便帶著一身裝備展翅往封鎖區方向飛去。

 

　　並不知道，就在她剛離開深海女妖號沒多久，一名穿著風帽斗篷的神祕男子從巷子裡走出，確定沒有被人注意到才拿出短弩往甲板發射鉤繩。

 

　　拉著繩子用非常人之身手，把船體當作平地一般飛快奔馳，幾個踏步便翻身到甲板上，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

 

　　卻有個「小男生」從船艙走上來，正一臉驚恐地看著入侵者，只見他雙手放在胸前有幾分害怕道：「你……你是誰？快離開，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愣了一下，眼前這男孩不僅長相清秀，就連聲音聽起來也像女生。

 

　　「聽著，乖乖閃到一邊去，找到我想要的東西自然就會離開。」

 

　　「這裡才沒有你要的東西！」

 

　　「不閃開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別怪我沒警告過你。」

 

　　「我……我才不怕你呢！」塔可兒聲音因緊張而顫抖。

 

　　男子見狀也不再多說，拿出「卜字雙拐」便衝上去，一個鬼魅而靈巧的身法便繞到塔可兒身後，將左手拐長臂向前便向後打擊，這一擊會落在對方脖子將其擊暈，他下手很有分寸，這一下不足以致命致殘。

 

　　但塔可兒卻馬上低下頭閃過這一擊，這一拐將她頭上帽子給掀飛，那一頭深藍色長髮、八條觸手、透明面紗落了下來。

 

　　「女人？而且是高階嚙術師……」男子暗道不妙，他沒料到這艘船上還有第三位高階嚙術師。

 

　　手腳沒停，如影子一般再次出現在塔可兒身後，想在對方使出能力以前速戰速決，便用同樣方法試圖從背後放倒她。

 

　　但手中傳回來的感覺卻讓他大吃一驚，因為那一拐擊出就好像打在牆壁上，力量難以化掉震得他虎口生痛。

 

　　那層面沙本應薄而透明，卻在與拐接觸瞬間便染上一層墨黑，也從絲綢般柔軟一下子變得堅韌無比，他甚至不知道沒有出全力打擊是不是好事，若出全力仍無法動搖這層防禦，那一隻手很可能會因此受傷！

 

　　既然沒辦法攻擊脖子以上，那就鎖定肩膀以下。

 

　　拐短臂向前一拳朝著腹部打去，但實際上什麼都沒打到，因為對方像蝦子一樣弓起身體，用一種難以理解的詭異身法躲避攻擊。

 

　　不管男子是刺、掃、打還是踢，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碰到對方，就連那頭長髮也根本抓不到。

 

　　「有意思！」

 

　　這不僅沒有讓他知難而退，反而對眼前女人產生濃厚興趣。

 

　　脫掉一身斗篷露出灰狼面具，那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強壯身軀，還有一頭綁成辮子的紅色長髮，只見他低吼一聲身上肌肉便膨脹幾分，眨眼間便閃身到塔可兒面前，這爆發力顯然是比剛才還要更快！

 

　　「啊！」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快，塔可兒忍不住驚叫一聲。

 

　　眼看就要得手，但眼前卻忽然出現一大片黑霧。

 

　　男人暗道不妙趕緊從霧中閃出去，還沒站穩腳步便有一條鎖鍊橫掃過來，來不及閃躲便想用柺將其帶開，而這鎖鏈卻詭異地纏上兵器，鎖鏈末端爪子死死抓住拐臂不放。

 

　　他雖然驚訝卻沒有慌，因為比力量對方絕對沒有優勢。

 

　　後退一步，身上肌肉又膨脹一分，用強悍力量反過來將鎖鏈往後拉扯，既然對方想奪走他的武器，那他也可以反過來帶走對方武器。

 

　　但他沒有料到塔可兒沒有想拉扯鎖鏈，而是一邊放鏈一邊讓它像波浪一樣舞動。

 

　　不知道這女人想做什麼，他決定不再拖延下去，一擊將緊抓著柺的爪子給打壞，掙脫鎖鏈後便擺出某種格鬥技架式。

 

　　他閃身至塔可兒面前，不過眨眼間便打出三拳、兩拐、一腿，塔可兒雖然成功躲掉前面五次攻擊，卻因為迴避動作完全被封死而沒能閃過踢擊，痛得慘叫一聲便抱著肚子在甲板上滾了幾圈。

 

　　勝負已分！

 

　　看她躺在地上一時片刻是站不起來了，男人便轉過頭朝著船長室走去，他想要的財寶就放在這扇門後面。

 

　　而就在這個時候，這艘戰船主帆忽然被放下！

 

　　「怎麼回事？」

 

　　還來不及搞清楚怎麼回事，只見與繩索綁在一起的鎖鏈正快速被抽走，鎖鏈一下子纏住雙腿將他整個人向後拖行，他痛得感覺自己兩條腿就要被扯斷。

 

　　「我已經說了，這裡才沒有你要的東西！」

 

　　塔可兒站在下方，雙手插腰，看著在空中甩來甩去的入侵者顯得非常生氣。

 

　　「可愛的姑娘，我已經知道錯了，能麻煩妳放我下來嗎？」他聲音聽上去非常無奈，已經沒有剛才那種不容質疑的氣勢。

 

　　「不要！我才不相信你。」

 

　　「那沒辦法了。」

 

　　這時塔可兒忽然聽見一陣骨頭錯位的響聲，男人雙腿就像斷了一樣彎曲成奇怪形狀，他因疼痛而不斷發出慘叫，最終竟然用這種奇怪方法掙脫繩索，抱著腦袋掉落在甲板上。

 

　　就在對方掙脫束縛而墜落，那一刻塔可兒看見了他頭上豎起狼耳，頓時意識到大事不妙，這才知道對方和他們一樣都是高階嚙術師。

 

　　她趕緊衝到船艏大喊道：「小偷！有小偷！救命！」

 

　　這一喊叫馬上就引起警備隊注意。

 

　　「該死的……妳這女人……」

 

　　男人躺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他為了掙脫束縛強迫自己膝蓋以下脫臼，現在正用三階能力讓雙腿及傷勢復原。

 

　　聽聲音也知道警備隊已經趕來，他知道已經沒有機會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便趁塔可兒不注意向右舷跳出去，一個飛撲落到另外一艘船上，一路引起騷動用各種方法轉移警備隊注意力，很快便消失在所有人視野中。

 

　　「這位……小兄弟？你沒事吧？」

 

　　這時塔可兒已經把帽子戴回去，她對著趕來的警備隊員微笑道：「謝謝你們！我已經沒事了。」

 

　　「有東西被偷嗎？」

 

　　「沒有喔。」

 

　　「怎麼會只留下你一個人顧船？要是我們沒人聽見你的呼喊就糟了，下次記得讓船長多安排幾個人留守，那我們走了！」

 

　　直到警備隊員離開才收起笑容，有幾分驚恐地坐在樓梯上喘氣，一次和太多陌生人交談讓她感覺壓力非常大。

 

　　聽見船帆被海風吹動而發出聲音，這才趕緊起身把帆給收好。

 

 

　　同一時間，位於第七貨艙城高級學校，某教學樓頂樓。

 

　　凱特西靈正用手指分泌黏膩裝入針筒，把針筒內空氣擠出後便往夜蝠蘭的根注射進去，等待針筒空了以後才對梅斯團長點點頭。

 

　　「那我把『綠褪草』收回來了，你準備接手。」

 

　　梅斯團長一收回「綠褪草」，夜蝠蘭在施去束縛後便開始加速生長，烏優瑪可痛得慘叫出聲，凱特西靈見狀只好加強麻醉劑量。

 

　　他乾脆又把自己另一邊袖子扯下，交給她說道：「妳先咬著這個。」

 

　　「等等，你有醫學背景，還是實際幫人開過刀的經驗？」

 

　　「我只有在軍中學過怎麼處理箭傷、破片傷，它們都要把異物從身體裡取出，我想應該這不會差太多。」凱特西靈一邊給手術刀消毒一邊說道。

 

　　「太好了，我死定了。」

 

　　很快他就發現這比取出箭頭還要難。

 

　　首先得必須確認夜蝠蘭生長到什麼程度，接著把皮肉割開把這些異常組織一一取出，而這些組織會死死抓著肌肉不放，想要取下它們而完全不傷害到肌肉組織是不可能的事。

 

　　「難道不能直接用除草劑讓它死嗎？」梅斯團長問道。

 

　　李尚搖頭道：「如果宿主還活著除草劑就很難發揮作用，人體會代謝掉它，代謝過程中說不定會腹痛、噁心、頭暈，宿主身體變得虛弱夜蝠蘭就會長得更快。」

 

　　「嗚！嗚──！」

 

　　「過來幫我固定住她！」

 

　　烏優瑪可因過於痛而開始掙扎，梅斯趕緊上前抓住她的手，而李尚則是按住她兩條腿，豆大汗水開始從肌膚上滲出。

 

　　「鑷子。」

 

　　皓莉耶德絲從他手中接過手術刀，趕緊找到鑷子放在他手裡。

 

　　將分離出來的根給夾起，折斷後便隨手丟在一旁，接著又拿回手術刀接著挑，這一動作必須不斷反覆直到種子延伸出去的根全數清除，這一動刀就是至少三、四十分鐘過去，好不容易才把種子結構挑出來燒掉。

 

　　仔細確認沒問題後便用針線把傷口給縫上，由於這一手法是在軍中學會，自然是不能跟伊甫諾斯這種專業醫生相比，縫合處看上去醜到不行。

 

　　用紗布和繃帶包紮好，凱特西靈鬆一口氣說道：「現在沒事了。」

 

　　「很感謝你們。」烏優瑪可臉色非常難看，不過還是盡力擠出一個笑容，但在看到伊甫諾斯的公事包後便沉下臉。

 

　　看凱特西靈欲言又止，她就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伊甫諾斯死了，對嗎？」

 

　　「對，在地下室，我們遇到他時已經變成屍偶，不過我已經讓他安息。」

 

　　「那……涅魯呢？」

 

　　「我沒遇到他，不過校鐘很有可能是他打開的。」看烏優瑪可一臉難以置信，李尚則皺起眉頭，凱特西靈一一說出剛才在鐘樓的所有發現。

 

　　她握緊拳頭，低著頭又問道：「伊甫諾斯怎麼死的？」

 

　　「被割喉。」

 

　　淚水不斷從眼眶裡湧出，烏優瑪可臉上寫滿憤恨及懊悔。

 

　　「是我的錯，當初是我同意讓他入隊，結果卻造成今天這個局面，害得你們所有人差點要一起陪葬，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梅斯團長，對方似乎是針對你來的，你想原諒這位永眠騎士嗎？」這個時候皓莉耶德絲忽然出聲，這時他才露出「原來這件事跟我有關係嗎？」的欠扁表情。

 

　　梅斯團長稍微思考一下，來回踱步兩圈後才看著烏優瑪可問道：「兩個問題，妳是否早就已經知道有人要殺我？第二個問題是……妳有沒有預知能力？」

 

　　對於這兩個問題她都搖頭表示不知道及沒有。

 

　　「既然這樣，那也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因為妳打從一開始就不知道這件事，大不了下次用人時更謹慎一點就行了，乖！別哭。」

 

　　「乖你媽啦……我年紀比你大，少在那邊。」

 

　　梅斯團長那欠扁模樣讓她氣得想扁人。

 

　　不過在冷靜下來後發現心情好像也沒那麼糟，不管眼前四個人看上去都令人感到安心，她頓時意識到自己作為永眠騎士似乎還不夠沉穩。

 

　　由於夜已深，眾人簡單討論後決定還是先休息，一樣等黎明時再動身離開封鎖區，而這一次撤退並沒有像進來時那麼容易。

 

　　他們必須有人揹著烏優瑪可行動，而這個工作最後是落在隊伍中體能最好的梅斯團長身上，為了揹人得把武器移到前方，本來眾人還擔心他會不會走到一半就沒力，誰知道這傢伙一路上臉不紅氣不喘，還可以跟凱特西靈輕鬆聊天。

 

　　偶爾會有屍偶衝出來，皓莉耶德絲不等它接近，一個迴旋踢便讓它腦袋像顆球一樣遠遠飛出去，那兇悍模樣讓李尚和烏優瑪可印象深刻。

 

　　「除草箭快沒了。」路程還有一半，凱特西靈已經說出一個壞消息。

 

　　「扇刃燭矛的燃料也快沒了。」李尚說出了第二個壞消息。

 

　　「告訴我燃料的材料比例，快點。」

 

　　烏優瑪可和李尚確認過眼神後，便在梅斯耳邊說出燃料調和比例，而他則閉上雙眼進入冥想狀態，很快就招手讓李尚把容器拿過來，憑空變出金黃色液體燃料倒入容器內。

 

　　「這……」兩位永眠騎士都感到不可思議。

 

　　「那是因為材料都是植物性，剛好我『花園』裡都有。」

 

　　接著又神祕一笑讓皓莉耶德絲伸出手，一口氣變出六十支弩箭放在她手上，轉頭對著凱特西靈說道：「這些是火焰箭，效果應該沒除草箭那麼好，加減用。」

 

　　「這真是幫了個大忙。」他趕緊拿出箭匣進行填充。

 

　　「省點用，這些燃油耗了我兩錠烈焰松脂。」

 

　　「你的『花園』居然還有種烈焰松……」仔細一想也合理，沒有烈焰松脂也沒辦法做出這種燃油，烏優瑪可好奇道：「兩錠是什麼純度的？」

 

　　「最高純度。」梅斯團長笑容中帶著些許悲傷。

 

　　眾人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因為最高純度烈焰松脂可是有價無市。